竹風掠影多少事:北湖 湖口 新豐

北湖車站銀色全罩式太陽能屋頂橫跨兩邊月台,如蒼穹也似大鵬舉翼。圖 / 陳嘉英
北湖車站銀色全罩式太陽能屋頂橫跨兩邊月台,如蒼穹也似大鵬舉翼。圖 / 陳嘉英

「風」城,名符其實。實地踏查方知與台北同溫度的新竹各地,落山風、海風、穿堂風、高樓風、四面八方掃來的風,陣陣自帶芭蕉扇的神力,吹得髮亂如瘋婆,頭暈似轉盤,全身發脹發麻。

「喇叭狀」沖積平原如風口,自台灣海峽、湖口台地吹來的東北季風或西南季風,如風櫃直灌而來,掃葉捲籜、塵沙蔽天,怪不得清華大學的松樹都是斜著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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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路程始於北湖,經湖口、新豐,到中壢復旦中學演講。北湖車站位湖口以北,似專為中國科技大學而設,立於天青地闊的大地上,銀色全罩式太陽能屋頂橫跨兩邊月台,如蒼穹也似大鵬舉翼。

據說這是台鐵號稱最具現代美的車站,輕巧的樹狀結構,模仿樹蔭下等候空間,轉化成月台雨棚支柱,流暢的線條,演繹台鐵區間車捷運化的心意。太陽能屋頂、自然採光、地下式穿堂大廳,與高鐵新竹站一致,凸顯科技、前衛、新穎的意象與風格。

土生土長的北湖人告知,居民多在三陽機車湖口工業廠區工作,讀書需步行一小時到新湖國小、國中,高中多半至新竹或新豐寄宿。父母工作,孩子間彼此扶持,以大帶小,左鄰右舍結伴同行,人口不多但關係親密。

這不是絕境,卻有著武陵人古早的生活風景。

月台上,類似銅做的行李箱、鋼盔,褐黑色陳舊而疲憊的神情,留住的是九死一生的老兵滄桑?還是訴說被遺忘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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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光緒年間劉銘傳築鐵路,自基隆沿途經八堵到五堵、過水返腳(汐止)到南港、錫口(松山)、大橋頭(台北橋)、打頭坑(迴龍)、龜崙嶺(龜山)、桃仔園(桃園)、中壢、頭重溪(楊梅)、鳳山崎(新豐)、大湖口(老湖口) 來到新竹。

湖口出站,跟著買菜的長輩們,搭公車往老街,盈耳盡是客家音,滿座皆是舊識人,兒孫子姪話綿綿,左一句右一句,說起在地的故事,一路陪伴走入時光中。

大湖口舊稱「大窩口」,指山窩中河水流出的地方,從清代便是鄰近鄉庄的貨物集散地而後隨之形成熱鬧的聚落。除舊有官道,清光緒19年(1893年)縱貫鐵路在此設立「大湖口驛站」,發展為今日的湖口老街,距今120年以上歷史。

連綿三百公尺的「大正式」紅磚街屋,頗具規模。雖因昭和4年(1929)鐵路北移至地勢較平坦的下北勢而衰落,卻如桃園大溪老街,因河運沒落卻保存完整,富麗精緻。

非假日的老街,人稀事少。店家門前停車關門過起小日子,遇見的皆是外地人,連開門做小生意的也是他處遷來。坐在昔日火車站、今日天主堂前的候車亭,石條柱上「大湖口」的站名,深邃如百年前。

地上舊鐵道圖案,藉以讓人想像木棧道沿鐵道而行,連接老街兩端的信仰中心:天主教和三元宮,以及形塑湖口政經的電影院、商家,如何在時間與環境資源交互運作下,一磚磚,一木石,一花一木的築起眼前這一條紅磚閩南式建築。

老街亭仔腳(走廊)拱形門廊戶戶相對,連成一條熒熒漾漾人間煙火氣的長龍。圖 / 陳嘉英
老街亭仔腳(走廊)拱形門廊戶戶相對,連成一條熒熒漾漾人間煙火氣的長龍。圖 / 陳嘉英

老街亭仔腳(走廊)拱形門廊戶戶相對,連成一條熒熒漾漾人間煙火氣的長龍。格局為傳統的住商形式:一樓店舖狹長形的屋身,第二進為住家,兩進間的深井為廚房所在。

牌樓立面雕刻採大正時期流行的巴洛克繁複花紋,二樓窗戶和女兒牆間有水泥楣點綴,或是八仙過海,或是花鳥雲雀,色淡字雅,圖秀畫燦。

屋頂的山牆、山頭形狀或尖或圓,簷口裝飾極盡花俏之能事,姓氏、商號名稱鐫刻其上,有祝禱生意興隆者如「泉興」、「瑞豐」、「榮泰」,或家族企業者,如「春寅」、「寅達」,也有「得其所」、「先得月」、「春錦」之類,寄託詩情與風雅韻趣者。

臺灣日治時期,大正年間的三元宮,祀奉三官大帝為客籍信仰。廟中迴廊與兩側廂房相連,前有廟埕、涼亭、戲臺,石雕牆面,屋脊泥塑與剪黏,古樸中帶著華彩。三川殿中懸掛「明經進士」,是建築落成時在地例貢生吳世光敬獻。

特別的是,斗拱上白色大象,四根石柱上的捐獻者都是女性,如彭門范氏秀妹,後來方知百年前周萬順捐6500兩,因此石柱上刻有「周門溫氏桃妹」,羅如員捐地,捐675兩,因此有「羅門林氏檢妹」,皆妻以夫為貴。

這裡是與嚴肅軍紀的裝甲部隊,陽剛的軍事、訓練、演習完全隔絕的老湖口,如白頭宮女,閒坐,說繁華的當年,絮絮叨叨念著祖輩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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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豐車站下車,為的是能坐在老車站裡的星巴克喝一杯咖啡,聽窗邊火車經過掀起的到站、離站之歌;看出站、入站的行囊。

將近百年的天主堂,當年韓國神父蓋成韓式建築,連牆上立著的神職人員也是一身韓服,如今是巷弄長照站。圖 / 陳嘉英
近百年的天主堂,當年韓國神父蓋成韓式建築風格,如今是巷弄長照站。圖 / 陳嘉英

不遠處,天牆下有近百年天主堂,源於神父是韓國人,當年蓋的是韓式建築,牆上立著的神職人員,也是一身韓服。現作為「巷弄長照站」,有整天託管的失智者,也有一群長者,如上托兒班地說唱跳做,彼此相歡。

此地是新竹第二工業區,鄰近有湖口工業園區、電子廠、南港輪胎、唐榮、湖口營區。雖物價與台北相同,卻因900萬左右親民的房價,吸引一批批人落地生根,造就今日繁榮市景。

車輛從留下的轍痕上輾過,一輛又一輛,揚起薄薄的灰,落下為塵;時間從老街的苔徑間滑過,一年又一年,澹然的灰與塵相融為土,把青苔煨成花蝶,等著前世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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