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首爾折疊時空 收進行李箱的家傳食譜與大海

【圖1】 潘娉玉,飄洋過海,2014-16 布料、銅條、壓克力,57× 276× 276 cm
【圖1】 潘娉玉,飄洋過海,2014-16 布料、銅條、壓克力,57× 276× 276 cm

因為一本飄洋過海的食譜,我才體會到母親與我深刻的聯繫;而《中國豆腐》裡的作家們,因為飄洋過海離散的經驗,家鄉味無奈地成為魂縈夢牽的永恆。裝置作品〈飄洋過海〉(2014-2016)就這樣成為《家傳食譜》系列作品的序曲。

製作〈飄洋過海〉的二〇一四年夏季,我正在首爾OCI美術館進行駐村計劃。二十多歲去紐約駐村時,新舊朋友因緣際會地都在那兒,展覽活動更是目不暇給,躊躇滿志的我可說是不太想家的;但在首爾,大多時候就是一個人在市中心的大廈住宅中,我嚐到了也許是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過的孤獨,特別是我總以為我能夠好好掌握這人生的必然,結果卻不是這樣。

二〇〇一年的紐約和二〇一四年的首爾,兩個城市的時空,在我的鄉愁中摺疊起來。我開始想要怎樣製作《家傳食譜》?放在心中這麼久的動機要從哪裡著手?想著帶去紐約行李箱裡的食譜,想著紐約和首爾折疊的時空。決定將《家傳食譜》和大海都一起都收進行李箱裡。行李箱所象徵的,正是過去與未來之間的時間節點。行李箱總是帶著過去的東西,向著新生活而去-不論是因為旅行、移居或者是離散。無法裝進行李箱的家鄉食物,往往成為旅人鄉愁病的病根。行李箱能夠裝載的與不能裝載的,行李箱可以帶走的與不能帶走的,成為在家鄉或異鄉都無法踮量的量體。

【圖2】潘娉玉,人魚公主,1997~,布料,目前裝置尺寸300× 420×120 cm / 臺北市立美術館 /2009
【圖2】潘娉玉,人魚公主,1997~,布料,目前裝置尺寸300× 420×120 cm / 臺北市立美術館 /2009 陳明聰 攝影
【圖3】潘娉玉,人魚公主,1997~,布料,目前裝置尺寸300× 420×120 cm / 臺北市立美術館 /2009
【圖3】潘娉玉,人魚公主,1997~,布料,目前裝置尺寸300× 420×120 cm / 臺北市立美術館 /2009 陳明聰 攝影

我能跟母親借一本食譜放到行李箱帶去紐約,也能從書店或網路也能買一本食譜為出國駐村準備,從電視、Youtube頻道,觀看名廚或網紅私廚的烹飪教學影片當然更加方便,太多地方都能夠取得食譜,但是「家傳食譜」卻是無法購得或是不容易取得的食譜。「家傳食譜」具有家庭相簿和族譜的雙重性質。與家庭相簿一樣,具有日常性質,從日常不斷重複瑣碎平凡的事物,累積成非物質性的記憶與智慧;與族譜一樣,紀錄著我們如何傳承與改變的脈絡。

不同於相簿或族譜,家傳食譜通常指的是日常家庭的餐食;通常沒有家庭相簿一般的圖像線索,也沒有族譜明確的脈絡與階層,很多時候家傳食譜並沒有機會被記載下來,就算有機會能將它寫下來,也寫不清楚它嚐起來怎樣?它聞起來又如何?所有的食譜都只能記下烹飪三分之一的部分;另外兩部分:一部分是經驗、記憶與想像力;最後一部分則是經驗的實踐。混合著與家人互動點滴記憶的家傳食譜,不僅不易書寫,有時也難以重現記憶中的味道。

大海也是收不進去行李箱的東西。〈飄洋過海〉是我第二件有著大海意象的作品。第一件是〈人魚公主〉(1997~)【圖2-3】。與〈人魚公主〉不同,〈飄洋過海〉的波浪是由單一的鈷藍色布料所縫製而成。鈷藍色的波浪在展覽的裝置空間中,彷彿將所有苦澀的經歷都收了起來,回饋給我們的,是氤氳的、揉合敘事與想像的療癒時空。

【圖4】潘娉玉,飄洋過海,2014-16,布料、銅條、壓克力,57× 276× 276 cm
【圖4】潘娉玉,飄洋過海,2014-16,布料、銅條、壓克力,57× 276× 276 cm
【圖5】潘娉玉,飄洋過海,2014-16,布料、銅條、壓克力,57× 276× 276 cm
【圖5】潘娉玉,飄洋過海,2014-16,布料、銅條、壓克力,57× 276× 276 cm
【圖6】潘娉玉,飄洋過海,2014-16,布料、銅條、壓克力,57× 276× 276 cm
【圖6】潘娉玉,飄洋過海,2014-16,布料、銅條、壓克力,57× 276× 276 cm

《家傳食譜》和大海最後都收進一只白色的行李箱之中。大海是收折在白色行李箱裡的折疊的時空,棲居了每一個漂泊的心靈。〈飄洋過海〉【圖4-6】的行李箱打開之後,摺疊的海張開向外擴散;箱底藏著《家傳食譜》的書封,食譜盛在盤裡漂流,漂流到箱外,一碟碟的盤變成船,一頁頁的食譜變成帆,飄洋過海到異鄉的書頁,一朵一朵地變成水龍捲上的花朵。

在異鄉重新融合生成的味道,勉力地安慰異鄉人的鄉愁;而在異鄉以艱辛、回憶、想像和在地文化所構成的新食譜,隨著浪潮推進成為飲食文化的新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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