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洗塵閒心遠 山居清歡韻味長

芋葉翻飛如浪蝶,晴空洗塵閒心遠。 圖 / 陳嘉英
芋葉翻飛如浪蝶,晴空洗塵閒心遠。 圖 / 陳嘉英

買一棟鄉間別墅,遠離塵囂過自在小日子
退休到台東回歸田野,從頭學當農夫農婦
假日租塊山邊地,種有機蔬菜,自給自足
中年選地蓋民宿,山明水秀結交四海朋友
住海邊以日出叫醒幸福以日落沙灘迎新月

這是許多人正在做的夢,也是不少人已然成形的夢。但偶像劇式的浪漫背後,沒有人告訴你這樣美好圖景只是一瞬間,除不盡的雜草、比鐮刀更銳利的昆蟲、咬得你椎心刺骨的小黑蚊、遠距離的堵車、海水鏽蝕的白漆….。

現實總是殘酷的,卻同時是友善的,當你有勇氣或者夠傻地接受這些袍子上的蝨子,那麼你將擁有華美的滿足。最完美的是你有這樣天真熱情的朋友,便可以單純享受這樣田園之夢,山居之樂,而無須為惱人的蝨子所苦。

有這樣的學生,忝為老師遂沾光地搭便車,一路由台北至苗栗公館。先是在滿是客家語音、氣味的市場,由提籃叫賣的阿婆手裡買了自家種的皇宮菜、地瓜葉,厚厚實實的一大把,掐得出水般鮮嫩,摸得翠色絲滑如玉。除卻當季菜蔬,小攤上的草仔粿、艾草粄、黑糖糕、鹹年糕、客家粽、湯圓、麻糬、粄條自然不能錯過。路過熟識的攤子寒暄話家常,隨手塞了包去了殼的竹筍;臨走還不忘叮嚀過一陣子到園裡採紅棗。

聽開店五十年的老先生,指著麻袋裡裝著一綑綑各色乾草葉,說起消暑退火、抗菌解毒、止煞解穢的功效,恍然讀神農氏嘗百草所累積的民間養生經,也深刻感受客家人輾轉遷徙所守護的保命智慧。原來,常見虎頭柑經過九蒸九煮,放入綠茶、十多種草葉中藥做成的「酸柑茶」,是源自廣東梅縣,由客家人帶至桃竹苗,成為日常茶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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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邊野薑花、田裏瓜果菜蔬、壺中草葉清心茶,自是人間清歡韻味長。圖 / 陳嘉英
溪邊野薑花、田裏瓜果菜蔬、壺中草葉清心茶,自是人間清歡韻味長。圖 / 陳嘉英

往大坑的路曲折向上,竹林夾道,每個轉彎都是綠色隧道。此地是八角崠山西斜坡的山區丘陵地,於後龍溪支流大坑溪上源谷地,遠眺加里山脈,群峰迤邐,層巒疊嶂,越往深山去,越能感受自道光道咸豐年間開墾的變化。

依雙龍山而建的行修寺,供奉著釋迦牟尼佛、觀音菩薩,近三百年歷史。廟雖因地震重修,但體木樑黑瓦制古樸,後山老樹森蔚,有亭翼然,風涼如水,蟬聲唧唧。

據聞昔為泰雅族居,閩南移民設官隘防衛,四周溝渠水圳環繞,種下刺竹、烏毛竹,而後有人開闢為一山山的橘子園。沿著橘子園的路標往前行,有的山坡改成薑園,有的成建商畫界的出售地,有的已成錯落於山坳臨間一棟棟面貌獨立的木屋。

簷下芭蕉肥、林間翠鳥歡。 圖 / 陳嘉英
簷下芭蕉肥、林間翠鳥歡。 圖 / 陳嘉英

兩年不見,我們住的山居已被大樹包圍,入園的野薑花香氣盈盈,剛摘下的芭蕉成串地垂掛於樑下,在微風中散發出熱帶甜味的律動。面對陽光透過綠葉映入的水槽,洗菜也變得舞蹈般飄飄然,拿鍋碗瓢盆做菜、擺盤、煮湯的幾雙手如鋼琴輕撫著琴鍵,不多時大阪燒、炒山蔬、山筍、碳烤番薯、冬瓜魚丸湯便在唇齒間彈奏幻夢與色彩的圓舞曲。

園子裡剪下七葉膽、萬壽芳香菊、採幾片薄荷、紫蘇便是一壺清心。去年的櫻桃果釀的甜酒裡藏著花開祝福,主人吹起薩克斯風,一臉微笑,杯盞間的故事飛揚如帶。黃昏時走入深竹叢中,空翠濕人衣;浮動而微細葉影的曲徑,苔痕上階綠,靜觀蝶飛蝶落安穩、平和,空氣中裊裊的微顫聲音,是大地的心跳,是落葉的心緒。

巧遇兩百年前便在此種橘的詹姓人家,帶我們看兩甲地上一區區的橘林,解說抹除夏梢,促發健壯秋梢的修剪技術,以及抽發期施肥、成年樹萌芽肥、保果肥、壯果肥、采果肥等照顧工夫才得以種出冠軍橘的經驗。

小路邊的茶樹結實纍纍,青中泛紅如燈籠,小巧可愛,但從摘、曬、剝到搾油繁瑣費力的工序,豈是我們所能體會。老人家說起自小擔百來斤橘子走一個半小時下山到公館賣橘子,那口氣如此平淡,務農人家的辛苦和勤奮令人感佩。

夜晚坐在屋頂上,整個公館的萬家燈火在眼下,暈黃燈盞輕輕描寫出公路的曲線是九華山,再遠之處是大海。月未圓,星數點,林木的鼾聲把我們浮起來,緩緩飄著盪著,像童年的搖籃,孩時的鞦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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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打工換宿,便是晨興理荒廢,男士們負責砍竹,女士則磨刀霍霍向劍拔弩張的雜草。刷刷倒下的月桃、石縫裡連根拔起的咸豐草、昭和草、地耳草全都成了堆肥資源。

山居,有繁管急弦的耘草除地,也有淺酌低唱的清風明月。

遠望九華山、阿里山脈,群峰迤邐。圖 / 陳嘉英
遠望九華山、阿里山脈,群峰迤邐。圖 / 陳嘉英

山下,苗栗河谷平原,稻子正黃,穿龍水圳邊的阿勃勒還亮著,滿園的紅棗發出誘人的召喚,滿地的芋頭葉翻飛如一朵朵圓裙,這是以農作物打造出的黃金小鎮。

如果你來小鎮作客,二、三月宜賞櫻,五月可看桐花,桂竹筍,八月來摘紅棗,十一月吃芋頭,杭菊、甜柿正是時候,歲末摘了椪柑、海梨與桶柑好過年,年後金黃波斯菊、繽紛百日草,站在百花前,網美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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