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極歸來不看景:質樸生態絕美景致

本文作者楊仁烽,以資深媒體人眼光捕捉海天遊蹤,親撰南極去來景致。全文分上下原載於聯合副刊,經作者同意授權轉載以饗策略風讀者。圖為南極冰蓋一隅,攝影黃淑惠。南極大陸超過98%的面積被長年積累不化的冰雪所覆蓋,形成永久性的冰層,故稱南極冰蓋;受到地球暖化、溫度上升的影響,整個南極的冰蓋融化狀況,在四十年內增加了六倍以上。 圖 / 楊仁烽提供

南極,人間淨土,年少時就夢寐想去,直到退休後才一償夙願。行前看了Netflix上的《沙克頓船長,堅忍號》(Ernest Shackleton, Endurance)南極探險片,萬分敬佩沙克頓船長的意志力,這也使我對南極有更大的好奇和想像。

1。沙克頓船長和堅忍號

1914年,英國人沙克頓船長帶領二十七名隊員,搭乘堅忍號踏上跨越南極的壯舉。船行幾個月後,在威德爾海被冰層困住,全體隊員奮戰幾個月想脫困,枉然,船體粉碎沉沒。二十八人孤立無援的登上一塊巨大的浮冰,食物匱乏,沒有外援,無盡的等待威脅他們的生存。

沙克頓用心守護隊員,允諾他們「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平安回家」。浮冰融化,隊員的處境更加危險,沙克頓帶領大家登上僅剩的三艘救生艇,在惡劣天候下,航行了七天到荒無人煙的象島,這時距離出發已經497天。

沙克頓再帶領五名隊員,前往南喬治亞島求救,他們在南冰洋的狂風巨浪中奮力前行,忍受極寒飢餓,僅靠簡單的航海導航,十六天後神奇的到了南喬治亞島,孰知靠岸的位置杳無人跡,與有人煙的捕鯨站隔著高山冰川,幾乎無法攀越。沙克頓帶了兩名隊員,經歷三十六小時不眠不休的攀爬徒步,終於找到救兵,他們帶著援兵回到象島,成功救回所有隊員。

前後兩年的冒險,所有人奇蹟般的生還。沙克頓的堅韌無私救了所有隊員的生命,他兌現了向全體隊員「我們要一起回家」的承諾。南極歷險,風雪無情,但人性的溫暖相互照應,沙克頓用行動告訴大家,什麼是一諾千金,什麼是高貴的情操,什麼是領導。他的舉措充分彰顯人性至高無上的光輝。

沙克頓自認是「南極探險家」,生還後又去了一趟。南極,對他有超凡的吸引力,一生多次登陸,他死後葬在南極的南喬治亞島。堅忍號在2022年被一群海洋科學家發現,距離1915年的沉沒,已經是百年以後了。

2。阿根廷漫漫長路

從台北飛杜拜,再轉阿根廷的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飛行、等機,加上轉機,共歷三十六小時。

阿根廷是典型的拉丁民族國家,人民樂天豪放、浪漫熱情,但疏懶。為了買一張世界杯足球賽的門票,可以賣房、賣車去追尋。沒有房子將來怎麼過?等看完足球再說。

這是第二次到阿根廷,2019年來過,這五年,每年阿根廷的通貨膨脹都很高,有時還高達三位數,居全球首位。阿根廷的國民平均所得只有台灣的43%,大麥克指數顯現的是,大漢堡的價格比台灣貴68%,反差呈現的對比,看得出民眾生活很辛苦。貨幣一直貶,民眾沒信心,店家喜歡收美金,而且預期商品價格還要再漲。

雅典人書店,攝影黃淑惠。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有「南美小巴黎」之稱,建築都很典雅宏偉。這家「雅典人書店」曾經被選為世界最美的書店之一,它原是探戈表演的歌劇院,後重新改裝轉型成書店,圓形的穹頂、金碧輝煌的裝飾,以及舞台的紅色帷幕都被完整的保留下來。主舞台改建成咖啡廳,中央座椅區則是書籍陳列架,讓這座百年劇院搖身變成書香氣息的知識寶庫。 圖 / 楊仁烽提供

阿根廷政府肆無忌憚的亂印鈔票揮霍支出、高通貨膨脹、多重匯率、高外債再加上連續違約,民眾生活艱苦。2023年新的總統米萊(Javier Milei)上台,採行激進的自由市場休克療法,削減政府公共支出、減少人民補貼、放鬆監管、國營事業(石油、電力……)私有化、裁減三萬多名公務員。經濟在2024年第三季轉為正成長,通膨也下降到2.4%,政府開始有財政盈餘。

這樣經濟千瘡百孔的國家,2024年的股市還大漲172%,延續前一年360%的漲幅,連續兩年都是世界冠軍。

3。烏斯懷亞到南極

從阿根廷首都再飛到南部的烏斯懷亞,準備上郵輪。烏斯懷亞是地球上最南端的城市,也是各郵輪的南極補給站,人口有六萬人,二十三平方公里,地小人少,但機場、學校、醫院、商店、銀行、博物館都有,經濟、文化活動很發達。緊鄰烏斯懷亞的比格爾海峽(Canal Beagle)鄰介阿根廷、智利兩個國家,佇立海邊,遙想捲起千堆巨浪的風流人物。

十六世紀,葡萄牙航海家麥哲倫首創繞行地球一周的壯舉,他的探險團隊曾途經此處。

十九世紀,英國自然科學家達爾文也穿越此處,再北溯南太平洋,到厄瓜多西邊的加拉巴哥群島,他收集了大量有關生態變異和演化的資料,「物種原始論」就肇基於此。

在烏斯懷亞上了郵輪,往南極行進。兩天的時間,船都在德瑞克海峽上,海峽東西寬三百公里,南北長九百公里,海深五千公尺,海流複雜,是世界最危險航道之一,又稱「尖叫六十」(因位於南緯六十到七十度之間的海域),是南冰洋的一部分。

去程雖沒有陸地屏障,還算浪靜風平,承載南極環流,行駛順利;回程則是海象兇險,浪高10-15公尺,船搖人晃,顛簸動盪,無法在郵輪行走,很多遊客暈船不止,幸好事前先吃了暈船藥。

根據南極旅遊組織協會(IAATO)的統計,南極旅遊人口每年有大幅成長,2022年以前,年平均不到十萬人,2023年,旅客則有122072人。南極一年也有四季,只有夏季適合旅遊(十一月到次年二月),氣溫攝氏零下兩度到八度之間,這時冰雪反射陽光,景色壯麗,也是企鵝的繁殖期,野生動物活躍,這時節最宜到訪。

IAATO是一個民營的非營利組織,致力於推動管理南極的旅遊活動,它的目標是要確保南極旅行對自然生態、天然環境的影響最小。同時,對到南極的旅客進行環保和生態的教育;譬如要求遊客在南極活動的時候,和企鵝保持五公尺的距離,不可干擾野生動物、破壞植被;再如,規範登陸地點,每次登陸的遊客,不可超過一百人。

南極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所有,有南極條約的國際框架來約束各國在南極的活動:
一,南極只能有和平利用;禁止使用軍事基地或行為。
二,可進行科學研究。鼓勵各國設立科研站,分享科研成果,現在有三十國,設立了八十個考察站,四千名科學家在南極工作。
三,環境保護。禁止任何礦業資源的開發,保護南極動植物,人類不得破壞。

南極的面積1420萬平方公里,是台灣的394倍。南極洲是地球第五大洲,占地球陸地總面積10%,大部分被厚達1.9公里的冰層覆蓋。南極和北極的不同,就在於南極有冰雪覆蓋的陸地,沒人類居住;北極則是覆蓋著海冰的海洋,周圍有俄羅斯、加拿大、格陵蘭、挪威。南北極的直線距離約有兩萬公里。

4。南極的主人

懷著敬畏、謙卑之心到南極,目的之一就想看看那些原始生態。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幾隻慵懶的海豹,大白天躺在浮冰上面呼呼大睡,問了嚮導,才知道海豹是晝伏夜出的,到了夜晚它才會出來,到海中覓尋魚類、磷蝦小型獵物。

南極的主人就是百樣原始生態,海獅、海狗、鯨魚、信天翁、各種海鳥……還有海裡多樣的魚種,特別是家族人口數量眾多的企鵝。企鵝是人類普遍的共愛,樸素可愛又聰慧親切的容貌,讓人對它很有好感,進而更想親近牠。

南極共有七種企鵝,依專家的估計,約有一億兩千萬隻,占全世界企鵝總量的80%以上。企鵝純樸的行進方式,左搖右擺惹人憐愛,皮膚黑白對稱,配布的比例恰到好處,耀目惹眼。人們想到企鵝的時候,總忘不了牠短絀可愛的造型,行走時樸拙踩地、晃晃悠悠的模樣。在登島健行時,身為客人的遊客遇到企鵝總要讓路,不要叨擾牠們,讓主人們先通過。

曾經看到一群阿德利企鵝聚集在企鵝窩,雌企鵝在孵蛋(一年最多生兩顆),雄企鵝到外覓食,回家的時候,發現牠構築的家園圍牆被另一隻企鵝破壞,雄企鵝怒從心起,先將啣回來的食物(應該是海中的磷蝦)給太太吃,然後奮力向破壞者叫囂擊打,破壞者自知理虧節節敗退。

擊退了破壞者,又外出叼回一些枝葉、碎石修築愛巢,修繕完畢,環顧四看,對整修後的家園感到滿意,破壞者也逃之夭夭。這時,雄企鵝再回家和雌企鵝換崗孵蛋(約六十四天),雄企鵝的自律管理、負責盡職,真是企鵝界的「好男人」。

此情此景,看了感動,也給我上了一課,對家庭盡責,不僅是人類自許的責任,企鵝對愛侶的眷顧,對家庭的守護,表現更是淋漓盡致。嚴酷的寒冰環境,企鵝唯有自律自持,才能生存。

南極另外有一種專門偷食企鵝蛋的鳥,名叫賊鷗(brown skua),潔淨的棕色羽毛,黑得發亮的粗嘴喙,眼睛炯炯有神,牠常常偷襲企鵝巢,以企鵝蛋為食。牠們也會兩隻共同合作,一隻在前頭,引開孵蛋的企鵝,另外一隻在後頭偷蛋,戰術上相互掩護。賊鷗可說是企鵝的天敵,遊客看了賊鷗,想起牠偷食企鵝蛋的惡劣行徑,深有惡感。

也瞧見一群巴布亞企鵝(又名紳士企鵝),整齊的排隊,一隻隻魚貫的從半山往下走,路是雪地裡企鵝自行踩踏開挖出來的蜿蜒小路(企鵝高速公路),整潔而通暢,企鵝有序的行走,不疾不徐,左搖右晃的來到海岸邊,我們在五公尺外肅穆專注的看牠們,企鵝們到了海岸邊,一隻隻很規矩的躍入海中覓食,從容而優雅。想起自己,在台北連過馬路都爭先恐後,汗顏。

小企鵝的成長期約幾個月,牠的父母出外覓尋磷蝦或小魚,先吞下並儲存在嗉囊中,回巢後將半消化的食物反芻,吐哺餵食小企鵝,這幕場景也像我們的父母撫育自己的成長一樣。

乘坐小艇縱覽冰山群時,很有幸見到鯨魚,以往只有在生態電影紀錄片中看鯨魚噴水,此次在南極幸運地看見四次鯨魚。專家說,那是座頭鯨(一種厚實身軀的鯨魚,身長可以達到11.5-16公尺之間,體重平均25-40公噸),在遠處不斷地噴水,像座小型噴水池,水量不高,但豐沛有致,景象宏偉。

看到鯨魚在海中躍起快游,而尾鰭露出水面,它的巨大身影,如艦艇般的快捷;也看到了鯨魚縱潛下海,不一會兒,身軀卻在另一處出現,龐大的身形,背景襯托雪亮的冰山,構圖甚是美妙。南極歸來不看景系列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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