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母親節，找出這篇微型小說。故事述說一位母親在丈夫去世後，撫養兩個兒子的片段。然噩運並沒有離開過。不煽惑，不販賣悲情，如實地書寫一個平常的故事來。居安思危，並不是每個母親都是幸福的。幸福的家庭，請好好珍惜每一位家人。笑靨常在，話語不過激，願意吃虧，常後退半步。如此家庭裏的母親，總是幸福的。
清晨六時十五分，窗外下著大雨。何梁祝瑟正在廚房內煮早餐。她每天早上得弄兩份早餐，給十歲的何以南和七歲的何以北吃。吃過早餐後，兩兄弟會攜著手，向東邊的天合百貨後的通天小學走去。
通天小學在東邊，兩兄弟得迎著朝陽來走。陽光把街道上的綠化樹和燈杆照得發亮，也把以南和以北兩兄弟的雙眼，照得睜不開來。這時，以南會緊緊拉著以北的手，怕他因為踏上石塊而絆倒。
以南較弟弟以北高出半個頭。他們都穿上同一款式的校服，白色恤衫，灰色短衭，白襪子，黑色皮鞋。梳理同一款式的頭髮，陸軍頭，像黑色的土丘。從家走往學校，要十分鐘的光景。路的右邊是形形色色的店鋪，左邊是個荒廢了的高地，雜七雜八地堆著棄置的建築材料。
但今天下著大雨，兄弟撐著一把雨傘，慢慢走著。雨傘是母親何梁祝瑟給他們預備的。
「外邊下著大雨，你們兩兄弟共用一把傘好了，」母親彎下腰，謹慎地把雨傘放在以南的手上，「以南，你要好好看著弟弟！」
站在街口的簷前，以南小心翼翼地把雨傘打開。是一把漆印上雙橋芥花籽油的廣告傘，米黃色傘蓋。
何梁祝瑟推開那疊碗碟，站在廚房的窗前，看著孩子的兩雙小腿，消失在「ABC餅店」的招牌底下，便轉身到睡房打掃去。每個早上的時間，她都是這樣的打發著。直至下午三時，才到金裕茶餐廳上班去。而待她下班時，整個城市的燈火都已點亮，並流瀉到她們所居住的小區邊緣來。
兄弟倆走過了一個路口。以南的右邊身已全濕透了。以北的左邊衣袖，也給雨水濺濕了一大塊。兄弟兩人狼狽不堪。因為有簷篷，狹窄的馬路上擠滿了高擎著雨傘的路人，雜亂無章，躁動不安，寸步難行。
「我們到對面馬路走吧，」以南對以北說，「不然趕不及了！」
「楊老師今早要檢查同學的手指甲。」以北說。
兄弟兩人走到對面的馬路上。因為沒有樓宇的簷篷，大雨打在路面上，清脆的發出霹靂啪啦的水流聲。以南為了保護以北，讓大部份的雨傘都遮蓋著以北。他全身都濕透了。
兄弟倆的步伐順暢許多。不一刻鐘，棕紅色的校門口出現在他們的傘底下。
「到了。」以北說。
何梁祝瑟在丈夫的遺像前肅立著，把燃點了的三枝香插在銅爐上。她瞌起眼來，微微地躬身，自言自語：
「今天下著大雨，我一早起來煮早餐给以南以北吃。唉！你真狠心，留下我一個。幸好他們兩兄弟很懂事，尤其是以南，他很照顧弟弟。餅乾都留著不吃，給弟弟吃。」
歇了一會，說：「你在那邊的生活還好吧！記著不要拿太重的物件。右邊的膀子好了嗎！你就安心吧，不用惦記著我們母子三人，我會好好把以南以北帶大的。」
又歇了一會，說：「那次你去的時候，又是下這麼大雨的。我的命苦呀，你為甚麼一定要給我買陳萬春的龍眼乾呢，我少吃一回也沒事的。」
再歇了一會，說：「對了，以北現在愈來愈像你了，尤其晚上睡覺，和你一樣，總愛把右腳彎曲，擱在左腳上。」
最後，說：「好了，我煮飯去了，不然他們兩兄弟回來，沒飯吃哩！」
以南摻扶著以北朝學校大門走去。學校的鈴聲夾雜在滂沱大雨聲中傳來，校門口在五分鐘後要關閉了。趕不及的學生，校方按遲到處罰。
以南用手把以北臉上的雨水擦了擦，然後搭在以北的肩膊上，說：「總算來得及了！」
兩兄弟一同發出了愉快的笑聲。
驀地一聲巨響，像在雲霄之外傳來。那個荒廢了的高地，因為泥土給雨水沖刷得鬆軟了，堆棄的建築材料一下子塌陷下來。來不及慘叫，以南以北都給埋在廢墟裏！
何梁祝瑟那時正點燃著爐火，那些豆乾、豆芽、芹菜、肉絲等正在鍋內劈劈拍拍的作響。她搖動著鍋子時想，下回雨也下得那麼大，我要親自送他們兩兄弟回校。
延伸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