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圖說:我與十二種鳥的版圖(下)

秀實,世界華文作家交流協會詩學顧問
秀實,世界華文作家交流協會詩學顧問、香港中文大學專業學院寫作班導師、香港藝術發展局文委會審批員、廣州外語外貿大學創意寫作班導師。曾獲「新北市文學獎新詩獎」、「香港大學中文系新詩教學獎」等獎項。 著有詩集《步出夏門行》、《婕詩派》、《臺北翅膀》等。評論集《劉半農詩歌研究》《散文詩的蛹與蝶》、《止微室談詩(1-5)》等,另有散文集、小說集等著作。2020年獲頒羅馬尼亞東西國際學院(The International Academy Orient-Occident, Romania)院士頭銜。

07  

穿越發黃的歷史,才能高飛遠行

小時在何文田某教會學校念書。校園聖堂後是一座雀鳥園,畜養著許多不同品種的雀鳥。我性不喜死經文,卻嗜看活飛鳥。記得某回小息,為看校役缉捕脫籠的白頭翁,竟忘卻上課的鈴聲。進入聖堂的路旁有兩個大鐵籠,飼養著兩頭白鶴。同學走近,常作撲擊之狀。那時同學甲﹑乙君,為懲白鶴之凶。甲佯走近籠邊,待白鶴撲前,乙則朝尖嘴踢去。多番嘗試,白鶴的尖嘴終給踢斷。小學的歲月也隨之流逝。今年初夏,我到武漢作客。宿黃鶴樓上的蛇山。藉會議之閑,到黃鶴樓一遊。方體悟鶴之靈逸,不能視作盤中之物。詩云: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江漢間,雲天渺渺,宜有鶴飛其間。

08 麻雀

撿拾跳躍的時間,埋在草坪上的草籽

麻雀是快樂的逗號。因為它們易於滿足。鈴聲過後,在學校飯堂的桌子上,幾隻麻雀圍著一個飯盒,享用牠們豐富的午餐。幾顆飯粒便足夠使它們飽餐一頓。公園的麻雀給人一種自由自在的感覺。它們因為體型小巧,能穿梭於鳥籠鐵網間,啄食盤中飼料。大鳥來時便飛出囚籠。麻雀是沒自由不能生存的。童年在旺角廣華醫院後的草坪上用帽子﹑竹枝和小繩捕獵過一隻麻雀。囚於籠中。隔天起床,便已氣息奄奄。

09

羽毛不沾濕寧靜,掌下流動著閒雅的歲月

大哥因為嘴唇厚凸,給中學時的同學喚做「鴨子」。那時兄弟同念一所中學,我低一級。大哥是優異生,非但語文是強項,美術也十分了得。我想起了他在美術堂上的動物畫。「鴨子」也是其一。鴨子這種家禽,帶給兄弟倆一份很獨特的感覺。現在,談起鴨子,我便會想到類似「同級生」這種生命的嗟歎來。雞鴨鵝三者,我對鴨子最為好感。我寫過一篇小品,為鴨子在文學上的「蹇運」抱不平。杜甫的《江頭四詠》當中,寫鴨子的一闋:「花鴨無泥滓,階前每緩行。羽毛知獨立,黑白太分明。」道出了鴨的「四德」。詩人觀察細微,藉物托意,讀了令我快意無比!

10 燕子

用剪刀戳破思念,把季節懸掛在屋簷

燕子剪刀狀的尾巴割破雨網是有趣的童年,離棄父母獨立生活是反叛的青年,春暖花開時節回來尋找舊巢是沉鬱的中年。去年我歇在梅窩銀運路家居的樓頭,看春雨綿綿中,這種季候鳥的歸來。外面是一個寧靜的海灣,飄浮著一個叫喜靈州的小島。日子已經走得很遠。故人舊事,有的已經吹散在碼頭的風中,有的已經失落在山后的瀑布聲裹。小學時我攜著妹妹的手,把頭抬得高高。看頑童把屋簷下的燕子巢搗下。如今我走過這裹,抬頭欣賞著屋簷下小燕子的成長。福永小鎮也有燕子的蹤影。我夏日客居,燕子成了我的好友。倚在露臺上,看山坡,看燕子,可以站立一句鐘。

11 孔雀

半屏色彩的斑爛,埋沒了背後的傲慢

父親曾帶我到兵頭花園看孔雀開屏。那是童年的一幕。那時家境貧困,但父親是個活得有尊嚴的人。他拿心愛的書去典當,也不向親友求借。稍有餘錢,便到登打士街ABC餐廳買來童子雞給我們吃。孔雀色澤美麗,但我不喜歡它。父親晚年得重病,也不求人,甚至乎是他的子女。我為年輕時不能體念父親而歉疚。直到今日,我仍舊不喜歡孔雀。

12 

在囚籠的成年裡,反芻無味的谷米

兒子和我都是嗜吃雞內的人。但雞活著的意義是甚麼呢?在擠迫的籠子裡它們爭著啄食糟糠,但生命也就在此時終結。西洋紀錄片介紹美國農場以機械化的作業來飼養雞隻。新培養出來的雞編號R47。每一頭都依照同一個程式來生活成長,直至給屠宰。在這裡,生命彷彿全無意義。雞隻是一種沒生命的物質。在經過一定的製作程式後,成為人的食糧。社會發達,人和雞的關係疏離了。人們已不需要司晨和守門的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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