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城記遊:青秀山蘇鐵園與茉莉之鄉

秀實,世界華文作家交流協會詩學顧問、香港中文大學專業學院寫作班導師、香港藝術發展局文委會審批員、廣州外語外貿大學創意寫作班導師。曾獲「新北市文學獎新詩獎」、「香港大學中文系新詩教學獎」等獎項。 著有詩集《步出夏門行》、《婕詩派》、《臺北翅膀》等。評論集《劉半農詩歌研究》《散文詩的蛹與蝶》、《止微室談詩(1-5)》等,另有散文集、小說集等著作。2020年獲頒羅馬尼亞東西國際學院(The International Academy Orient-Occident, Romania)院士頭銜。

站在展示板前,把我和我的影像兩個時空合併為一。那有文字的記述:「吃一頓飯與赴一場晚宴是截然不同的/酒酣夜別時欲念仍未止息。一個城市如一個/門戶正關上它的虛浮,一個人的罪惡/實在詮釋了曾經的存在,當黑暗全然降臨。

這幾句記錄了某年某月某日我在南寧南湖上的一次飲宴,頗有〈春夜宴桃李園序〉的慨嘆。現在南寧是東盟首府,市面極為繁華。多項大型的建設正如火如荼進行。我們參觀了平陸運河馬道樞紐的巨型建設基地。這條運河是由南寧直通北部灣港,頗令人有神話「女媧煉石補天」的震驚。然南寧也注重綠化與環保的城市建設,贏得「綠城」美譽。

南寧市區最著名的景點是青秀山,景區佔地頗廣,秀麗的景物俯拾可見。我們乘搭觀光電車沿山路而上,兩旁風物目不暇給,終於抵達「蘇鐵園」,三個字鏤刻在巨石上,均繁體楷書不寫簡體的「苏铁园」,可見繁體在坊間仍流傳,只有官方才嚴格執行簡體字的書寫。

蘇鐵園裏有一個篦齒蘇鐵古樹群的區域,內共植有210株蘇鐵,樹齡110-1360年不等。當中特級古樹13株、一級古樹104株、二級古樹71株、三級古樹22株。特級古樹中,竟有長高至3-4米的,需用鋼鐵支架來固定樹體。蘇鐵的樹幹與枝葉都具有明顯特徵。其樹幹粗糙呈角質化,其枝葉集中於頂部,呈針狀向外幅射。其中一株「篦齒蘇鐵」,身分識別如下:

千年蘇鐵。圖 / 秀實攝

編號:45010345149810692
拉丁學名:Cycas pectinata Buch
屬科:蘇鐵科  蘇鐵屬
保護等級:特級
樹齡:1250年
廣西壯族自治區古樹名木保護條例
自2017年6月1日起施行

1250年以前,約在西元774年,即唐代宗大歷九年。一個多事之秋的年代,為抵禦吐蕃入侵,「郭子儀辭還邠州,和代宗討論邊事,致涕淚交零。」百年以還,受西方民主思潮洗腦,無不對我國帝皇體制全面否定,然我國政治奉行「民為本社稷次之君為輕」的「民本思想」,歷朝都不乏心繫百姓的賢君。民本自是優於民主。民主作為思潮是好的,然其總在壞人手裏成了黑金的代理人。

此年也是散文大師李華(715-774)卒歿之年。李華以〈弔古戰場文〉稱譽文壇。高中時習此文,感慨頗深。末段更讓我不禁熱淚盈眶:「蒼蒼蒸民,誰無父母?提攜捧負,畏其不壽。誰無兄弟?如足如手。誰無夫婦?如賓如友。生也何恩,殺之何咎?」,文末「守在四夷」四字,值得深思!

蘇鐵為物,無春花之艷,無綠柳之柔,然民間的「鐵樹開花」,總是讓人寄寓希望。其外貌無甚可觀而心存善念。中唐詩人楊萬里〈壬寅歲朝發石塔寺〉云:「曉鐘夢裡苦相呼,強裹烏紗照白鬚。只有銅爐燒柏子,更無玉盞瀉屠酥。佛桑解吐四時豔,鐵樹還如九節蒲。省得一朝疲造請,卻教終日走長塗。」其鞠躬盡瘁如此。

茉莉花宴。圖 / 秀實攝

茉莉之鄉指的是南寧城東的橫州市。橫州盛產茉莉,古已有之。明朝嘉靖橫州州判王濟的《君子堂日詢手鏡》中記載,「橫州茉莉甚廣,有以之編籬者,四時常花。」所以橫州被稱為茉莉花之都。

今日一朵小小的茉莉花打造龐大的經濟產業。茉莉花為人熟悉的是「香片茶」,是僅次於普洱茶為香港人最鐘愛的茶飲。然現時橫州茉莉花產業己不局限在茶葉上,發展出包括:茉莉盆栽、茉莉食品、茉莉用品、茉莉餐飲、茉莉藥用、茉莉康養等產品來。形成了當地龐大的經濟圈。

百度百科記載:「橫州市茉莉花種植面積達10萬畝,花農33萬人,年產鮮花8萬噸,佔全國總產量80%以上,佔世界總量60%以上。」然茉莉花(jasmine)於一個流浪詩人而言,是文學而非商業。

最負盛名的一首詩是宋代江奎的〈茉莉花其一〉:「靈種傳聞出越裳,何人提挈上蠻航。他年我若修花史,列作人間第一香。」此詩被鑄刻於中華茉莉園大門上。然更精彩的,是得翻古籍才知曉的〈茉莉花其二〉:「雖無豔態驚群目,幸有濃香壓九秋。應是仙娥宴歸去,醉來掉下玉搔頭。」江奎是明理宗淳佑年間進士,只留下這兩首詩傳世。

我們參觀了展覽,在茉莉花館購物完畢,中午品嚐了別開生面的「茉莉花宴」。芬芳精緻雪白的茉莉,落在每一道菜餚上,既食也賞。於西洋的花語中,茉莉花代表忠貞純潔的愛情。印度泰戈爾的〈第一次的茉莉〉如此歌頌:「但我想起孩提時第一次捧在手裏的白茉莉,心裏充滿著甜蜜的回憶。」我此行是出席第二屆南寧國際詩歌週活動,為此也寫下了〈橫州市茉莉〉。花落作結:

時屆十一月,離開枝頭的
茉莉花都找到了另一個家
有綴掛於瓷器上
有在茶湯中,寫意蕩漾

也有成為菜餚的一部分
午宴的鹽香雞,三三兩兩
落在翅膀上,或伴著菠菜的
綠,像懷念枝頭的日子

在橫州不說錯過花季
非花季的茉莉,以不同的
方式來定義:所有的季後
也有燦爛的可能

(2025.1.7凌晨1:10婕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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