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P30:從全球談判到永續嘉年華

白宗城
白宗城,國立清華大學化學研究所碩士、經營管理MBA 碩士。美國ISM供應管理協會CPSM認證供應管理專家、美國PMI專案管理學會PMP認證專案管理師。現任中華採購與供應管理協會SMIT顧問/前理事長、中華經濟研究院PMI採購經理人指數研究團隊新竹企業經理協進會CPMAH供應鏈主委、台灣企業永續獎TCSA評委、清華企業家協會NTHU創業Garage企業導師。

--當合作走到瓶頸後,剩下的是形式

透過德國波茨坦氣候影響研究所MCC Carbon Clock可以看到,1.5℃情境下的全球碳預算僅剩3年8個月,數據直接映現氣候變遷下不積極作為的結果。業界好友在COP30現場觀察指出,這場國際氣候大會呈現既熟悉又陌生的氛圍,卻越來越像是一場綜藝化、歡樂化、大眾化的永續嘉年華。

會場擠滿品牌展館、互動體驗與大型活動舞台,企業攤位比國家館更受歡迎,而許多討論議程的結論,仍輕飄飄地停在「我們應該更努力」這類在道德上無可挑剔、實質卻幾無新義的句子上。

當全球合作走到瓶頸時,這樣的場景其實再自然不過。其中,典型的例子是出現在會場,面對核心問題時卻答非所問。例如有人提出:「巴黎協定10年了,成績幾乎沒有進展,甚至更糟。接下來該怎麼辦?」台上竟回:「因此我們更應積極達成目標。」

當有人指出技術不足與投資缺口時,得到的回答則變成:「應大力推動技術創新,並提供更多資金。」甚至,當有人談到全球溝通框架逐漸瓦解,連溝通都漸被政治化時,回應只有一句:「我們應加強溝通。」

這不是敷衍,是情不得已,是國際談判無法前進時的一種經典語彙。當國家間沒有共識,也不願承擔實質責任時,在台上就只能以這些「正確但無效的願望句」回應。這種「道德正確的廢話」反映出政治現實:任何超越立場的承諾,都可能在國內政治中付出代價,沒有一個國家願意率先冒險。

連談到台灣議題時,也出現類似模式。有人問:「台灣半導體耗能巨大,但能源結構單一,該怎麼辦?」回答是:「需要發展多元能源。」有人問:「碳費過低無效、過高則會壓垮企業,該如何平衡?」答覆是:「應訂一個剛剛好的方案。」這些答案看似簡單,卻反映出台灣在國際上不被納入正式談判架構;他國專家只能給出不涉政治敏感、也不會得罪任何人的「中性」答覆。

更值得注意的是,今年 COP 的會場氛圍,已越來越偏向「永續產業博覽會」。華麗的場館、品牌活動、企業展示永續成果一變成為活動主力,大會本身甚至呈現出某種「市場優於外交」的景象;企業與 NGO 倒過來成了推動永續的主角,國家隱身退位更像是配角。或許 COP 仍然重要,但它的重要性不再來自談判結果,而是它成為全球永續產業、技術與故事的最大舞台。

如果說前10年的氣候治理依靠「全球合作」,那麼從今天的 COP30 ,反映出另一個現實,那就是全球合作的時代已近尾聲,代之而起的是區域競合、供應鏈政治以及企業在當中所扮演的主導角色。未來,氣候治理或許仍會以「合作」為名,但實質早已走向碎片化、利益化與多軌並行。

我想,今年的 COP30,不僅是場會議,更是面鏡子。反映出全球談判的極限,同時也提醒我們:當合作變得困難,世界會用其他形式去填補內容上的空缺;當氣候政治一再停滯不前,結果市場、企業與大眾文化,將毫不客氣的接管主舞台。

或許,這不是氣候治理的終點,而是邁向下個階段的開始——只是要介接這個階段前,起碼要先重新理解什麼是當中真正的「行動」;又有多少「願望」最終只像華麗般的煙火,稍縱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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