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虎斑阿灰: 落拓自在的地圖印記

本文作者林一芯,現居臺灣新北市。喜歡讀詩也喜歡寫詩,作品散見於臺灣詩刊與漁民文化世界新詩週報等。現任臺灣華文作家協會監事,漁民文化編委。圖 / 林一芯提供

貓的一生,若有選擇,多半願意窩在一個陽光充足的窗台上,懶洋洋地伸展四肢,偶爾看著窗外的飛鳥自得其樂。然而,總有那麼一些貓,天生帶著漂泊的靈魂,它們不滿足於固定的食碗和柔軟的墊子,而是選擇流浪,用自己的腳掌去丈量世界的廣度。

阿灰便是一隻這樣的貓。

它的毛色灰撲撲的,帶著幾縷凌亂的虎斑,眼睛像秋天湖水的顏色,深邃而靜謐。它的身世無人知曉,只知道它總是在不同的街區遊蕩,偶爾出現在咖啡店門口,偶爾躲在公園的長椅下,有時甚至跳上陌生人的腳踏車後座,隨著車輪滾動,去往未知的地方。

1夜市裡的貓生百態

它的流浪始於一個冷冽的秋日黃昏。它原本住在一條巷子裡,巷口有家麵館,老闆偶爾會分它幾塊滷肉,但某天麵館突然關門,巷子變得冷清,它只好向更遠的地方出發。

來到夜市,這裡人來人往,食物的氣味混雜一起,讓它有些興奮。垃圾桶旁偶爾能翻到些吃剩的飯菜;運氣好時,還會有好心的遊客扔來幾塊麵包。附近還有幾隻野貓,彼此在地盤邊界試探,偶爾為了一塊食物大打出手。

阿灰很快學會了規則。每天清晨,車站旁的早餐攤會有剩飯;晚上,來往的旅人會帶著不同地方的食物,有時願意分一些給它。這是個充滿機會的地方,但也是個擁擠的地方。它終究還是不喜歡這種時時刻刻都要爭奪食物的日子。

某天,一輛貨車後門沒關嚴,阿灰躡手躡腳地跳了上去,縮在一堆麻袋中間。車發動了,帶著它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2漁港的風與浪

貨車停下時,阿灰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小鎮。這裡的空氣帶著鹹鹹的海風,街道上滿是討價還價的漁民和買魚的婆婆們。阿灰站在貨車邊嗅了嗅,確定沒有人注意到它,便輕輕躍下,沿著魚腥味最重的小路走去。

漁港是個天堂。這裡的魚販們忙著處理剛上岸的漁獲,切下的魚頭、魚骨隨處可見,連海鷗都搶不過來。阿灰躲在魚攤旁,等著機會偷吃掉落的魚肉。偶爾,它也會對著討食的海鷗咆哮幾聲,這讓它顯得更像個土生土長的港口流浪漢。

漁港的日子過得不錯,但它仍然不甘心停留。它總覺得這裡的風太強,雨水落得太急,而且這裡的狗太多了,老是追著它跑。

於是,它決定再次踏上旅程。這一次,它選擇跟著一名來釣魚的旅人,悄悄跳進他的後備箱,等車子啟動後,它便安心地睡去,夢裡全是溫暖的太陽和滿滿的魚乾。

3山裡的小屋

阿灰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一片陌生的山林中。車門開了,旅人拿出釣具,它趁機跳了出去,藏進草叢裡。

山裡的空氣比海邊清新,這裡沒有擁擠的市場,沒有搶食的海鷗,只有滿山的樹影和偶爾穿過林間的小動物。它花了一整天的時間熟悉環境,發現這裡雖然沒有魚攤可以偷吃,但有許多野鳥和昆蟲,偶爾還能撿到些掉落的果實。

更幸運的是,它發現了一間木屋,裡面住著一位獨居老人。老先生每天清晨都會在門口放些食物,像是特意留給它的。阿灰開始習慣這裡的生活,早晨在木屋門口等飯,白天在樹林裡打滾,夜晚則蜷縮在柴堆旁取暖。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冬天,直到春天來臨,阿灰看著山間開始冒出的新芽,心裡又生出一種熟悉的不安。它知道,自己並不屬於這裡,它的腳步還沒停下,還想看看這世界的更多角落。

於是,在某個春日清晨,阿灰離開木屋,沿著山間小徑走向未知的方向。它不知道接下來會去哪裡,或許會遇到更豐盛的食物,也許會遇到更多流浪的同伴,甚至可能會遇到一個願意收留它的家。

但對它來說,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仍然走在旅途上,仍然自由,仍然擁有自己的世界。當城市的黎明,再度折疊起它的鋒利邊角,它將繼續丈量這永不完結的流浪地圖——用肉球拓印朝露,以鬍鬚測量風向,直到所有短暫的溫暖都成為永恒的經緯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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