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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食字:戰地文化孕育出的好料理

秀實,世界華文作家交流協會詩學顧問

秀實,世界華文作家交流協會詩學顧問、香港中文大學專業學院寫作班導師、香港藝術發展局文委會審批員、廣州外語外貿大學創意寫作班導師。 曾獲「新北市文學獎新詩獎」、「香港大學中文系新詩教學獎」等獎項。 著有詩集《步出夏門行》、《婕詩派》、《臺北翅膀》等。評論集《劉半農詩歌研究》《散文詩的蛹與蝶》、《止微室談詩(1-5)》等,另有散文集、小說集等著作。 2020年獲頒羅馬尼亞東西國際學院(The International Academy Orient-Occident, Romania)院士銜。

那年隨幾個文人、媒體人同遊金門。金門屬福建省。島上設有福建省政府辦事處。我們由臺北入,由廈門出,走了趟「小三通」。當時,邊遊邊吃並做了筆記,寫成本文以誌紀念。六間餐館,推介給行將遊歷金門的朋友,都是值得品嚐的特色好料理。

黃厝三層樓餐廳

餐廳位於烈嶼鄉黃埔村。是一層三樓高的建築物。外牆灰色,與白色的木窗框構成樸實的風華。餐廳在地下,二三樓為民宿。入口右邊的一幅白牆上,髹漆上「芋頭餐廳芋頭冰」幾個紅灰色的大字。很是奪目。

我們在這裡午餐。吃的是300元的經濟套餐。包括:乾貝蝦乾飯、蚵仔煎、芋頭丸子、芋戀肉、芋絲手卷、沙歲炒角瓜、金門魚丸湯和芋泥桑椹綜合冰等菜餚,並附贈飲料一壺。

這是一家「芋頭餐廳」,在地食材,以芋頭翻出新花樣。「芋戀肉」雖無繽紛色彩,但芋稔香、肉稔軟,味道相互滲透,配合無間。

「芋泥丸」金黃飽滿,好一副貨真價實的模樣。肉質的彈力有如經科技算計,恰到好處。「芋絲手卷」我以為是鎮店名菜。芋絲細如幼麵條,佐以沙拉醬,夾在紫菜卷內。老饕一口嚼下,無不嗯嗯叫好。

黃厝三層樓餐廳芋泥桑椹綜合冰。圖/秀實提供

金門樸食餐廳

華燈初上,我們到了金城鎮中興路的樸食餐廳。這家亮著溫暖黃光的餐廳靜靜佇立在街的拐角處,便是這一個「樸」字的寫照。安靜而低調,讓記憶來宣傳。

雖說「樸」,食品卻倒是華麗的登場。宣傳品上說:「以食材原味的方式烹飪,堅持著這份純粹」,便為這「樸」字最佳的詮釋。餐廳的菜單是最文藝風的。三度菜式,如此命名,若詩人翩然而至,也必心悅誠服。且看:

[初夏] 法國白盧筍 / 魚子醬 / 食用花 / 荷蘭醬汁

[海洋] 澎湖鮸魚 / 金門文蛤 / 金門石蚵醬汁

[時間] 乾式熟成牛梅花 / 節氣時蔬 / 馬德拉醬汁

菜餚由選購、處理、烹製、上桌,每個細節都一絲不茍,讓飲食提升為藝術饗宴。「乾式熟成牛梅花」是主廚以美國牛梅花部分,在精密控制的溫濕度乾熟室內,經歷30天,令水分減少了20%, 以增加牛肉的軟嫰度。然後將牛肉表面煎香後放入烤廂內,以釋放牛肉的味道。

一口牛背後有廚師無比的心思。粗心大意食客來此,是「牛趙牡丹」、「莽夫啖牛」。坐上店內的A Table精緻高腳餐椅,你便是高品位的老饕。

樸食餐廳乾式熟成牛梅花。圖/秀實提供

陽明菜館

頂著金門的烈日我們來到陽明菜館。大門處有飯店始創人周老先的半身銅像。他原是金防部司令官的御用主廚,手藝精湛。這家位處金湖鎮山外里的菜館,地理雖偏人氣卻旺。菜館的廚灶用柴火。在電線管道無遠弗屆的時代,惟有固執於烹調功夫的,才堅持柴火煮食。

這裡的鎮店名菜是「紅燒豬腳」。豬腳透著濃濃家鄉味的香稠卥汁,充滿彈性的皮和肥稔的肉,紋理分明的瘦肉,色澤金紅宛如膏脂,甜鹹適中,口感絕佳,令人回味無窮。「鮮肉手工大水餃」令人齒頰留香。日常用語已笨拙到不能形容其美味,我只能唐突用詩。那是詩歌語言或可心領神會:

  那皺摺著的,是你溫柔的包裹

  並透出色香味的存在

  它們緊緊相挨著,擁有同一個心臟

  而現在,成了生之營養
陽明菜館紅燒豬腳。圖/秀實提供

三言兩語鮮茶咖啡美食館

金門確是一個令人詩興大發的地方,美味以外,並有美景與美人。與美人相聚,最宜去饒有情調的美食館。喝一杯咖啡之餘,可以喁喁細語。店的名字很長,十一字,尤如一對光棍如今成雙。它叫「三言兩語鮮茶咖啡美食館」,在金湖鎮復興路上。斜對著警察局金湖分局的紅磚樓。

美食館夾在眼鏡店與銀行間,靜靜等待著有情人。我們是為食而來,卻被店內不同的軍種臂章吸引著。我注意到一塊「回頭虎」的臂章,徵得老闆慷慨以贈。後門橫楣處,掛著鄭愁予的詩布:「我達達的馬蹄 / 是美麗的錯誤 / 我不是歸人 / 是個過客」。惟其是過客,才不應辜負良辰與美食。

菜單上有一款美食叫「八二三炮彈」。那是一塊煎蛋、一塊牛油吐司和一件砲彈爆醬雞的組合。極其滿足味蕾的慾念。砲彈爆醬雞狀如炮彈,以雞肉包裹獨家醬汁,然後沾炸粉下油鍋,炸至金黃色。美人品嚐時,要特別小心,不要為滿足美味而失儀。只因一口咬下時,醬汁四溢,容易沾污霓裳。

牆角那檯古老的縫紉車。它把一個時代喚回過來。個時寶島的歌聲,彷彿又在金門的風中飄揚。

三言兩語鮮茶咖啡美食館八二三炮彈。圖/秀實提供

記德海鮮餐廳

記德海鮮餐廳的門口,等候晚膳的客人都聚在簷下。那是金城鎮民族路上夏日薄暮時份的光景。泊滿摩托的道路更擠。百步之外的「許允選洋樓」,在天色將暗中如消失了的檔案般,靜待人翻閱。

記德是老字號,開業於1993年。大廳中央牆壁上掛著金漆的「客似雲來」牌匾。這店有三道必吃的菜,旅人「過了這村,沒了那店」。一是「高粱酒嗆蟹」。高粱酒是金門的流動黃金,醇香自不必說,以之浸醃金門獨有的金腳蟹,復佐以十多種調味料,然後置放冰箱五個小時。

冰鎮後辣中帶鮮甜,令人回味無窮。菜名中著一「嗆」字。據漢語詞典解釋,嗆字為「食物進入氣管或食道引起咳嗽或抽搐」,說明了蟹浸泡在高粱酒時,仍是活的。其酒香肉鮮,足令老饕大快朵頤。其餘兩道名菜是「蛤蜊伴面」和「貴妃牛腩」。前者鮮嫰,後者稔香,各擅勝場。

記德海觧餐廳高粱酒嗆蟹。圖/秀實提供

金門牛家莊

牛家莊標榜的是全牛大餐。店址同樣位於在民族路上。日落時分,這邊肉香,那頭飯熟,可為民族路的最佳寫照。全牛宴分四種價錢,由一千元的3-5人份到二千五百元的8-10人份不等。全牛可用於烹調的部分多,且列二千元餐的菜色如後:

牛肉水餃 / 牛肉麵 / 龍鳳雙併 / 紅燒牛筋
薯香牛腩 / 蔥爆牛心 / 銀芽百葉 / 牛腩湯

如六人前來,可點3-5人份套餐,另加一濃一淡的兩道必吃菜: 濃的是「鹽香牛小排」,此菜堪稱一絕。用的是金門黃牛肉。外皮香酥而肉質鮮嫰,耐于咀嚼,富有層次;淡的是「涮雪花牛肉與牛雜湯」。湯鮮無比,以箸夾牛肉片於湯中涮五秒,不沾醬,即放口裡,其美味不足為外人道。此店走的是平民路線,價格大眾化。客人無不空腹而來,捧腹而回。

牛家莊紅燒牛筋。圖/秀實提供

金門獨特的歷史文化孕育出獨特的飲食。鞍馬匆匆,翌日中午我離群登船往廈門。浪濤中回望這小島,有若滄海中之金珠閃閃發亮。金門島古稱「浯洲」,曾為牧馬之地,文明走過,大地卻沉默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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