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南水交社:串門 尋書 聽禪 登山

秀實,世界華文作家交流協會詩學顧問、香港中文大學專業學院寫作班導師、香港藝術發展局文委會審批員、廣州外語外貿大學創意寫作班導師。曾獲「新北市文學獎新詩獎」、「香港大學中文系新詩教學獎」等獎項。 著有詩集《步出夏門行》、《婕詩派》、《臺北翅膀》等。評論集《劉半農詩歌研究》《散文詩的蛹與蝶》、《止微室談詩(1-5)》等,另有散文集、小說集等著作。2020年獲頒羅馬尼亞東西國際學院(The International Academy Orient-Occident, Romania)院士頭銜。

網上搜尋好吃的餐館,終於決定到興中街的「老張串門」。此店開在水交社文化園區的一幢日式建築內,除提供飲食並售賣一些藝術的創意產品。如藝術家陳芳怡「在媽媽的眼睛裏」系列的明信片,還有一些陶瓷製品等。

臨街一邊的方格玻璃窗上,刻寫上許多優美的散文段落。如馮翊網〈影劇六村活見鬼〉中的「越來越熱的天,卻越來越不透風的門窗。一台在厚厚塵衣下的大同電扇,據說原是綠色的,努力運作,邊抖邊擺,既搖頭又點頭。」便是靠著圓形的小餐桌旁,讓我們隔著這般懷舊的文字來讀窗外的人間世。

鍋燒麵味道不錯,時光不徐不疾,一個半小時的用餐時間便結束。旁邊戶外有「手繪看板特展」。臺灣最後一位手繪電影海報畫家顏振發在牆壁上繪製了那個年代的中外電影海報,如「齊瓦哥醫生」、「崗山最後列車」、「龍門客棧」、「覓橋英烈傳」、「八百壯士」等。濃墨重彩,重現了一個時代的藝術意味。

這裏最常見的樹是榕樹。榕樹的根纏繞在建築物的屋瓦、簷角與牆身,到處可見。其次是一叢一叢的狗尾草與白芒,迎著微微的午間「蕙的風」在搖曳著,這便是時光的痕跡。我們來到了眷村主題館內的「敝墟書店」(needed bookstore)。這是一個既售賣圖書,也具多功能用途的藝文空間。

裏面區分成數個間隔。中間那個凹下去,置放著幾張木條長椅的,最宜於辦詩歌活動。沒有主座次席,如一局黑白的圍棋,無所謂將帥車馬。正體現出詩歌背後那種平等、自由、緊密的「圓桌精神」。在眾多圖書中,我看到小說家吳明益的兩本作品:《單車失竊記》、《複眼人》。「這是個你無法好好哀悼,無法好好愛的時代。」優秀的小說家對世間也是深懷憐憫而蘊藉詩意的。

水交社原是眷村,安置以空軍為主的軍眷,被稱為「空軍雷虎小組的故鄉」。所以在園的區東北與西南兩角,放置了兩架退役的戰鬥機:F-5E與F-86。軍事決勝於一時,而文化取得悠久戰果。戰爭已然落幕,文化在這裏生根。當日翱翔長空的鐵翼,如今歛翅於草坪,徒羨雀鳥於屋瓦與樹梢。

我們繞過眷村一巷的園區,邊欣賞那些小型的公共空間藝術,如許淑敏「拂風自在之希望未來」、寧芮潔「MOI盪鞦韆」等,便到了「和通蔣勳書房」,一個美學大師的道場。除了大師手抄《金剛經》,還有許多以菩提葉和蓮葉為題的裝置藝術。

中間一個大銅鉢,與天花板上三角形的諸多懸鉢呼應。下面敲鉢,上頭應和,禪聲始於微物,而終於充沛。這個展覽叫「應無所住」,意思是世間萬物,皆沒有能停駐而不流逝的。一切皆幻,正如《金剛經》終句: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

和通蔣勳書房和通蔣勳書房內展品。圖 / 秀實/攝

我們橫過六十三巷,往桂子山走去。桂子山是個小丘,原有三峰,又稱筆架山。《福建通志·臺灣府》載:「魁斗山在城南,脈從東南來。至正南陡起三峰,狀若三臺。」如今只餘桂子一臺,其餘因都市發展夷平了。桂子山高只有29.5米,卻已是臺南府城第一高峰。

這裏原是重要的軍事基地,其上設有碉堡與電報機房。站於山上石屎亭,可遠眺臺灣海峽。如今大樓密集,海峽已然後退,然眺望府城今日景貎,仍是十足的賞心樂事也。亭之西邊植有一株孤單的芒果樹,已逾六十載。讓人頗有「樹猶如此,人何以堪」之興懷。勾留半刻,便下山去。

到竹溪七十號的ORO咖啡店下午茶時,已近黃昏。竹溪蜿蜒著依依流水,四週安詳。回到臺南火車站時,天色昏然,霓虹點亮。站前廣場的將軍背影,在晚霞中落寞成歷史長河裏的一個永恆象徵。(2025.4.14午後3:50水丯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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